在耶哥洛夫家院子找到的一個寬口搪瓷罐盛滿水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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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我們將紅白兩色的玫瑰安置於亞歷山德烈．耶哥洛夫墓前。亞歷山德烈．耶哥洛夫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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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1919～1984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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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是我們好友妮琪．艾蘭妮度的外祖父。這束花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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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也就是我們幫妮琪獻給她外祖父的紀念。（後來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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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我們覺得應該帶一兩件他們過去使用的物件給妮琪的外祖母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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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而在他們家院子裡所能找到的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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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除了畜欄裡一疊九○年代的俄文舊報紙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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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就只有這只搪瓷罐，於是在離開雅赫丹的時候，我們把花束斜倚在墓碑上，把罐子擦乾了帶回巴黎）山村裡的墓園，一個區塊一個區塊，仔細辨識碑文，會發現一個區塊就是一個家族，最老的墓可以回溯到十九世紀末，平放在地面的墓碑有些龜裂，碑文也有些模糊了。亞歷山德烈．耶哥洛夫的墓碑是用砂岩打造的，底座左邊用俄文刻著他的名字，右邊則是他太太葉卡特琳妮，中間兩個牌位的位置，左邊的鑲著一片黑色花崗岩，用照相版鏤刻了亞歷山德烈的畫像，畫像下面的算盤，則指出他會計師的職業；右邊的牌位空著，1992年葉卡特琳妮因獨立後的亞美尼亞排擠希臘後裔離開雅赫丹，今天仍定居希臘、土耳其邊界的亞歷山大波利斯。要不是墓碑上的算盤，我們不會這麼快就能確認耶哥洛夫家的墓園。在亞美尼亞定居了幾十年的希臘人受高加索風俗影響，不但採家族合葬的型制，也不免俗地在墓碑上用圖像鏤刻出職業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蹟。好在有家族墓園，不然在異鄉這個山村，過往的幽靈將更會加顯得孤獨、飄零。當然，生命也可以更輕盈，不留下一點痕跡，但希臘後裔的旁堤克人似乎不願崎嶇的來時路為歷史所遺忘，因而留下生命的線索，讓後人考證與追想。耶哥洛夫家的墓園在1980年代修整過，新舊墓碑排列在一起，讓我們無法按妮琪描繪的家譜一一辨認合葬的家族成員。回來巴黎後，我傳了一張照片給妮琪，她這樣回答：「墓園的左邊是我袓父的兄弟拉薩洛斯，靠近這兩座墳墓的是我母親的祖母，她也叫葉卡特琳妮。我祖父另外一個 兄弟伊凡的太太阿爾匹克的墳墓也在那兒。所有人都應該葬在一起。」妮琪和家人定居希臘之後便不曾回去亞美尼亞，家族墓園跟雅赫丹的老家一樣，二十多年來沒有人探問過，他們自然不會知道任何情形。從村頭的墓園步行到村尾的老家不過十分鐘，老家的大門拴著一把堅固的大鎖，除了幾片被飛鳥撞破的玻璃，拉上白紗窗簾的窗戶仍維持他們離開時的樣子。積雪的關係，高加索比較好的房子建築上會先有一層堆放雜物的儲物間，一個成人可以勉強直立的高度，之後才是架高的露台、客廳等生活空間。儲物間的地面堆放著木柴、工具、彈簧床和收音機。從破裂的窗戶憑弔這個室內，就像觀看一個關於家族與記憶的裝置，以致我產生一個錯覺：如果哪天妮琪跟外祖母回到雅赫丹這間老屋，時光可以馬上從撤離的那一天連接起來。一切都凝結在1992年秋天。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