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少四壯集-寂寞的皇帝(上)

 對寂寞的皇帝而言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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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眾人皆睡他獨醒。或許他也知道自己的世界和一般人不太一樣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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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但是他的世界或許連他自己都很疑惑。
 四點半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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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郵輪啟動了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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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港口的風又冷又大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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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全全爬上了九樓甲板。他靜靜坐在甲板的角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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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他要一直看著郵輪起錨,啟動,離開Galveston島。他非常固執的要坐在這個位子,他一定要有一種清楚的確定感,這會讓他感到非常安全。不久,他就因為吹了太久的海風而生病了。
 在我們三個男生共用的船艙裡,全全的地盤是那張大床以外的部份,有沙發床、小客廳、電視機、大桌,和一個船艙外可以看海的包廂,包廂有圓圓的窗,有桌椅,包廂的牆上是一幅佛羅里達半島附近海域的地圖。靠著圓窗望著海鷗和無垠的海洋,心情會很開朗。全全非常喜歡在夜裡看著海,夜裡的海洋偶有別艘船上的微弱燈火,很孤寂,就像他的心境。海浪銀白,波濤洶湧,亦如他的心情。
 這是海上航行的第一天,黑夜,很快就降臨了。全全發燒了,他拒絕和我們去餐廳吃正式的晚餐,在郵輪上他能接受的餐廳並不多。於是四個大人先去餐廳點了牛排龍蝦餐,上菜的速度很慢,弟弟吃完主菜便說要帶全全上到九樓吃自助餐。全全的生理時鐘非常固定,早餐是十一點,晚餐是下午六點以後,洗澡要在十點鐘。弟弟怕全全餓壞了,匆匆起身離席。後來我們也上了九樓去找這對父子,才發現這艘以小孩子為主的迪士尼郵輪晚上並沒有自助餐,它只供應一些簡單的三明治和薯條。父子倆窩在船的甲板角落吃著三明治和薯條,夜裡海風更冷更大,昏暗中望著父子的背影還真有點落寞的感覺。
 夜晚十點,是全全洗澡時間,弟弟的雙手因為觸碰肥皂太多都裂開了,但是他還是得幫全全洗澡。阿亮也生病了,氣管發炎一整個晚上咳嗽不止。弟弟成了更多人的照顧者,忙進忙出的,他曾經說,他一定不能倒下。輪到我進到狹窄的船艙浴室裡洗頭洗澡,我不但很久才找到水溫最熱的點,也把浴缸外層的簾子放進澡缸裡弄濕了。這方面,我相當笨拙,笨拙得接近白癡,所幸,我竟然還能生存到現在。
 全全隨身帶來的傢私很多,除了他在家裡的枕頭棉被毯子外,還包括和星際大戰相關的許多東西,他曾說他就是星際大戰裡的那個皇帝,在現實生活裡,他的角色似乎也是這樣的,父母得隨侍在側,他享受著如皇帝般的對待。他隨身帶來的東西裡面最引我注意的是一本日曆。到了深夜十二點他便會撕去一頁,他會提醒別人說,現在已經是今天,不是明天。通常,我們習慣入睡後醒來,天亮了才是今天。十二點正,是今天了,全全拉開玻璃門到外面的包廂去看海,正好有一輛反方向的郵輪和我們這艘郵輪擦身而過,全全看得目不轉睛。
 對寂寞的皇帝而言,一天的開始是漫漫的黑夜,眾人皆睡他獨醒。他已經開始了屬於他的一天,沒有太多的人能了解的一天。他趴著看有關歷史和地理的書,打電動,亢奮時,還會發出低吼,沒有太多人知道他的情緒。或許,最陌生的,反而是他自己。或許他也知道自己的世界和一般人不太一樣,但是他的世界或許連他自己都很疑惑。
 我們的房間位於船尾六樓,躺著時肩膀處會有一種航行海上的震動。那種震動像是外來的按摩,是享受,也是忍受。這時,躺在我隔壁的弟弟的鼾聲起來了,他有睡眠呼吸中止症,嚴重時曾經要戴下巴護套。我望著他張嘴呼吸的模樣很心疼,他彷彿想對老天說什麼話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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